剧中人

李扎特 主人公 中学钢琴教师

王娜娜 李扎特之妻 市歌舞团演员

李斯文 李扎特之父 大学退休教师

赵德芳 李扎特继母 李斯文续弦 退休教师

孙 燕 赵德芳与原配所生之女 下岗工人

李晓特，李扎特之弟 公司经理

审判员1人

书记员1人

孩子2人

保姆1人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一幕

替父买婚房

（2000年5月。南京某教工宿舍楼顶铁皮屋内。没有卫生间，没有厨房。只有一张双人床。和一张单人双层床。中间用窗帘隔开。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沙发。灯火通明。李扎特，王娜娜夫妇在舞台上。辅导两个孩子在床上写作业。幕布垂着，传来咳嗽声和敲门的姿势。李扎特开门，李斯文进来。赵德芳躲在门外，没有进来。）

李扎特：爸爸，您沙发上坐坐。我正在辅导孩子作业呢。你这么晚来，有什么事情？

李斯文：（欲言又止）儿呀，你怎么不买张写字台给孩子做作业？趴在床上写字把眼睛弄坏了？

李扎特：写字台买回来也没有地方放。这间铁皮屋还是单位盖的违章建筑。我怕哪一天，城管来把它推了。现在住房紧张，还要等两年才能分到房子呢。

王娜娜：（叫苦不休）下辈子陷到烂泥塘，也不让两个孩子做教师了。

李斯文：我总算熬到退休了，还居住在单身宿舍。你妈妈走得早，我把你们弟兄俩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，本指望晚年能有出头天……（流泪）

李扎特：（做安慰状） 老爸，您退休了，也找了一个老伴赵阿姨。您常劝我知足常乐。难道你们老两口又吵架了不成？

李斯文：哎。别提了。吵架倒没有。这黄昏恋修成了周末夫妻。因为没有婚房，我们只有在周末趁同宿舍的教师回家，才把赵阿姨接过来团聚两天。赵阿姨的家庭，还有两个女儿，没有出嫁呢。

李扎特：爸，你有什么困难，尽管跟我说。不要像聋哑儿童回答问题支支吾吾。

李斯文：（看了看媳妇，欲言又止。）这，这，……

王娜娜：别把我当外人啦！我嫌你儿子穷就不嫁到你们李家了。

李斯文：（止住泪）我们单位马上要分房子啦！八十几个平方呢。

李扎特：大好事呀。您老还哭什么呢？

李斯文：这次单位集资建房。只收成本价。连集资款带装修费用，我估算了一下，要十万块钱呢！我这几年常生病。身上没有什么积蓄。到哪里去筹集这钱呢？……我到你这里来，是，是想请你们帮帮忙。你弟弟才工作，没有钱。你已经工作十多年了。能不能帮助我们一把？

李扎特：（沉思）我来帮助想想办法。（沉默）

王娜娜：老爷子。虽然我们省吃俭用，积攒了十多万块钱，你看我们还居住的铁皮屋。大家都等单位分房子呢。没准哪一天也要花钱呀。

李斯文：八十多个平方，两间房，一个厅。我们只要一间就行了。你们也可以居住进来。这房子，我们死后就是你的了。

李扎特：我们还有两个孩子。四个人挤在一间屋，怎么住呢？就这样吧。我们先吃点苦。把钱先给你买吧。让你们老人有一个家。免得我们看了你们还在做周末夫妻就难过。

李斯文：（看王娜娜）叫你们为难了。有一个大房子，才真算开启幸福生活。

王娜娜：爸爸，既然你这么说，我们就先吃点苦。

（赵德芳 敲门，进来。手拿两个玩具。）

李扎特：妈妈，你也来了。

赵德芳（感动）：你们说的我在门外都听进去了。你爸爸有病需要照顾。帮助你爸爸买下这个单位集资房，一家人就可以多聚聚了。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啦！哪天我们不在了，这房子还是归你们。

李扎特：孝顺老人，这是应该的。我不用考虑那么多。希望你们能天天在一起，晚年活得开心。不要我们担忧最好。

（李斯文，李扎特，赵德芳，王娜娜先后走在一起握手。两个孩子在床上背诵《三字经》：人之初，性本善；习相近，性相远。 ）

第二幕 为继母祝寿

（2015年9月。某小区公寓房内。宽敞明亮的客厅沙发上摆满了鲜花和贺礼。一张巨幅榜书“寿”字贴在客厅墙上。保姆在厨房张罗。继母今天八十大寿。客厅一张大方桌上，摆满了冷菜，热菜。一会儿，李扎特和妻子王娜娜招呼李斯文，赵德芳二位老人坐下。）

李扎特：（端起酒杯，站起来）今天是妈妈的八十大寿。我作为儿子，专门来给您祝贺生日。祝您健康长寿。也感谢您照顾我的爸爸，让他晚年有个伴。

赵德芳： 扎特，你比我亲生养的两个女儿还亲。今天是我八十岁生日。我的两个女儿不但不来看我，就是今天这八十岁生日都没有来。我的一点工资平常都被她们用去了。难得你这样的孝顺。不但帮助我们买房子，让我们居住的舒心，还隔三差五给我们买吃的。遇上你们，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缘。（一饮而尽）

李扎特：苦日子终于熬过来了。两个孩子出国留学，读的都是钢琴专业。现在教师工资都很高。当年怕做臭老九，如今个个都羡慕孩子王了。我办的音乐培训班这几年很红火。也买了一套房子了。铁皮屋早就不居住了。我祝两位福如南海人工岛，寿比中国老领导！（一饮而尽）

李斯文：（边夹菜，边说）儿呀，这房子最后归你。我说过的话，算数。你和媳妇先把户口转到这个房子里面来。这房子就飞不走了。

李扎特：谢谢啦。我们最近就办。

王娜娜：妈妈，你的两个女儿今天怎么这么忙，忘记参加今天的生日宴会？

赵德芳：别提她们两个了。她们经常为争我的退休工资，和我斗嘴皮子。更怪我顾了这头不顾那头，不帮她们带孩子。我上午还电话给她们的，她们都不接我的电话。你们不是我亲生养的，但比亲生女儿待我还好。老头子呀！你这房子是你大儿子李扎特出的十万元。你白纸黑字的条子也没打一张，万一将来我们不在了，我的两个姑娘也来要房子，怎么办呀？

李斯文：（面有忧色）我已经说了，让她们最近就把户口转到这房子里面来。

李扎特：我明天就来办。一家人写什么条子。

（敲门声。李晓特进来。李扎特招呼李晓特坐下。一家人又开始了新一轮敬酒。）

李晓特：现在公司业务很忙。没有及时来给两位老人敬酒。祝二老长命百岁！

李斯文：我已经85岁了。身体一日不如一日。将来我不在了，你们要好好照顾赵妈妈，就像你们的亲生母亲一样。

赵德芳：（停下筷子） 我有“三高”，说不定哪一天我先走呢。老头子就靠你们照顾了。特别是保姆李阿姨，我们要专门敬你一杯。

李扎特：我也敬李阿姨一杯。两位老人多亏你的照顾呀。

保姆：（站起来）你们真是幸福的一家人。（一饮而尽）

（刚刚点上生日蜡烛。一家人唱完生日歌。 突然李扎特手机铃声响了。从桌子上站起来。跑到一边打电话。一会儿又回到座位上。）

李扎特：对不起，爸爸，妈妈，还有兄弟。我要先走了。下午有领导要来学校视察。我带的合唱团要准备汇报演出。你们慢慢吃。我们先走了。

（李扎特拉着王娜娜，笑着向两位老人敬了一个军礼。赵德芳送李扎特，王娜娜出门。然后又回到座位上。）

李晓特：爸爸，妈妈，这个房子是你们二老的婚后财产。听说，你们要把我哥哥一家的户口迁进来，继承权也有我的一份呀。

李斯文：（面有难色）这房子虽然是写得我的名字，是单位的福利集资房，可钱全是你哥哥出的呀。

李晓特：（尴尬地）我也赡养老人的呀。

赵德芳：（无奈）今天是我的八十岁生日。一家人开开心心。今天不谈这些了。下次再说吧。来我敬你一杯。谢谢你今天还记得我的生日。

（酒宴结束。李晓特先走了。室内仅剩下老两口和保姆。）

李斯文：（沉下脸）看样子，我还要先写一个遗嘱下来。将来哪一天我突然倒下，两个儿子为财产打起来，可就笑话了。

赵德芳：是的。李扎特出的钱买的房子。这房子将来应该归他。

李斯文：大儿子出的钱不错，可小儿子也来要房子。这手背手心全是肉，让我怎么办呢？

赵德芳：索性都不得罪。这房子从买下来到今天，也涨价了几十倍了。大儿子出的钱多分一点，就给他六成吧。小儿子得四成。这样虽然是和稀泥，但也说得过去。

李斯文（收拾碗筷）：就这样吧，按照你说的，我们今天就写一个遗嘱。请保姆做一个见证。快拿纸笔。

保姆：好的。省得两个儿子将来为财产惹毛了。我来替你保管这份遗嘱。

（李斯文，赵德芳草拟了两个儿子四六分成的遗嘱，签了字。保姆也签了字。吃完饭，保姆拿着遗嘱回家去了。李斯文刚送走保姆，又后悔了。他认为小儿子不应该得四成，连忙打电话给李扎特。）

李斯文：（抓着话筒）儿呀。这房子我还是直接过户到你名头下算了。省得夜长梦多，引起纠纷。明天你转户口。后天到房产局。

（电话中，李扎特说了声，好的，匆匆挂断电话。）

赵德芳：也行啊。直接把房子过户给李扎特。这样生米做成熟饭，我跟小儿子也好说。

李斯文：哎呀。家务事真磨人。一场生日宴，我快成哈姆雷特了。

第三幕  被“继母”告了

（ 2021年4月15日。金陵市龙盘区人民法院第19审判法庭内。国徽高悬。气氛庄严肃穆。书记员宣布：开庭，请审判员进入法庭。在法槌声中，原告席上的孙燕停止与被告席上的李扎特争吵。）

审判员：原告赵德芳诉被告李扎特房屋买卖合同纠纷一案今天开庭。现在核对当事人身份。双方对对方出庭人员有无异议？

孙燕：没有。

李扎特：（大声地）有异议。原告赵德芳已经是植物人几年了，躺在医疗护理院病床上，她从没有要告我的意思。孙燕不能担任她的监护人。赵德芳是我的后妈，她中风，住院后成了无民事行为能力人，也是我们送去医院。我们正常护理，我们应该是监护人才对。孙燕送没有去照顾妈妈，她有什么资格担任监护人？

审判员：请孙燕提交担任监护人的证据。

孙燕：我有龙盘区人民法院确认我妈妈为无民事行为能力，指定我为法定监护人的裁定书。（递交被告席）

李扎特：（看了裁定书）我也申请过要担任赵德芳的监护人。

审判员：（接过裁定书）亲生女儿与父母的关系要胜过继父母子女的关系。被告抗辩无效，继续开庭，准许孙燕作为原告代理人出席法庭。现在由原告方宣读诉状。

孙燕：（慢条斯理地）我的母亲赵德芳丧偶后，与李斯文结婚。2015年12月李斯文病故。2016年4月我母亲中风，成为植物人。但是2015年4月李斯文将和我母亲的夫妻共同财产房屋一套私自卖给被告李扎特。房屋买卖合同也没有赵德芳的签字，这侵犯了赵德芳的财产权。原告现要求确认买卖合同无效。

审判员：请被告答辩。

李扎特：（急切地）我冤枉啊审判员。房屋是我出钱买的。虽然房产证是写的我父亲的名字。我父亲临终前，和我到房产局办理了过户登记，房子已经给我了。虽然名义上是买卖，这样是为了少缴税。但实际上父亲是将房屋赠与给我了。这个房子是集资款和装修款全是我出的。而且我继母生前也是口头同意了，要给我的。现在保姆告诉我，当时两位老人还立了遗嘱，让我和弟弟四六分成，我得大头。但是，后来我父亲反悔了，要全部过户给我，也是因为我是实际出资人。他怕亏待一个老实人。请求法庭驳回对方请求。

审判员：本案的争议焦点是买卖合同是否有效。下面围绕焦点，双方举证。

孙燕：（平静地）提供两位老人结婚证明一份，证明结婚在前，李斯文买房在后。争议房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，不是李斯文个人财产。房屋买卖合同一份，只有李斯文签字，没有赵德芳签字。因此李斯文私下和被告的买卖协议无效的，因为侵犯了原告财产权。

李扎特（急切地）：对上述证据真实性没有异议。但是不能证明其目的。我也有两份证据，一是遗嘱一份，二是证人保姆到庭作证，证明遗嘱的真实性。

孙燕（看了遗嘱，惊讶地）：遗嘱真实性无法确认。而且遗嘱的内容也不是说全部归属于被告李扎特。因此，通过买卖合同全部过户给被告是无效的。

审判员：传证人到庭。被告先询问证人。

（证人来到法庭。递上身份证。并在如实作证保证书上签字。然后站在证人席。）

李扎特：（平静地）证人，我问你，这份遗嘱怎么产生的？

证人：（目光扫视双方）李斯文和赵德芳生前曾经说过房子将来留给李扎特。老人说买房子和装修的十万元钱也是李扎特出的。这个遗嘱书写当天，又说给两个儿子，李扎特得六成。后来为什么把房屋过户给李扎特一个人我就不知道了。

孙燕：（不屑一顾的样子）证人，你能解释这前后为什么矛盾吧？

证人：老人前后思想有矛盾，有斗争，都是正常的。反正买房屋的钱和装修的钱十万元是李扎特出的，两个老人都认可。

审判员：请证人退庭。我来问几个问题。被告李扎特，你说你爸爸和继母说过将房子全给你，除了遗嘱，还有什么证据？

李扎特：没有书面证据。但是我们一家的户口在二位老人在的时候就迁移到这房子里面去了。

审判员：（质疑地）李斯文跟你签字的买卖合同，你付款了么？有无证据证明赵德芳知道这个协议？

李扎特：我没有付款。我也没有证据提交赵德芳知情的事情。可惜我当时没有录音。也没有多一个心眼，要她签一个承诺书。我一切都是凭着善良愿望出发的。

审判员：下面开始法庭辩论。

孙燕：本案审理的是买卖合同纠纷。不要扯到遗嘱上去，就事论事。买卖合同仅有李斯文签字，赵德芳没有签字，这侵犯了共有人的权利。因此请求确认协议无效。

李扎特：本案名为买卖，实际上就是赠与。老人以自己的行为证明要把房子给我。请求法院驳回对方无理要求，不要让孙燕的阴谋得逞。 

审判员：（敲法槌）休庭五分钟。马上宣判。 

（庭上，原被告双方又吵了起来。孙燕指着李扎特的鼻子骂。李扎特站起来，情绪激动，但能保持克制。）

审判员：（先坐着，后起立。庄严地）现在恢复庭审。进行宣判。全体起立！经过研究，本院认为，本案属于买卖合同纠纷。鉴于李斯文处分夫妻共同财产，没有证据证明其行为得到赵德芳授权，因此买卖合同无效。原告诉求于法有据，本院予以支持。被告抗辩的继承问题，属于另一个纠纷，本案不予以审理，双方可以另行主张。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承担。闭庭！

李扎特（站起来，不肯坐下）：（声嘶力竭地）冤枉啊！冤枉好人啦。我要上诉。

孙燕：（坐下，愤愤然举起拳头）我要另行替我母亲起诉，要求继承争议房产的一半。母亲今后由我照顾了，与你无关。

（话外音：孝顺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。可是仅有孝顺，是不能保护自己的。掌握法律思维和法律方法也很重要。如果李扎特早点咨询律师，让父亲和继母写一个书面承诺书，一切争议都不会发生。变幻莫测，才是生活的本质。碍于情面，吃苦的反而是不设防的大孝子李扎特。）

（全剧终）

（编剧：崔武 ，江苏润商律师事务所律师